捏著找回的幾個銅板，四九這才知道，人間的物價在這段時間又漲了不少。幾個銅板肯定是不怎麽夠的，所幸自己的身上還帶著有些珠寶首飾，雖是簡單不奪目的款式，但出自冥界，到底不會是太差的，她抱著小灰灰，出了酒肆就先找到一家當鋪。

身上的首飾當了大半，換了不少銀票，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值當，只要夠吃飽穿暖即可，她這樣想著，慶幸自己當時還帶著些東西出門。

隨後去到一家成衣鋪子給自己換了身衣服。

眼下這身衣裳顯然是不合適的，且不說它臟了，而是它的款式儼然是少女所穿的，與自己現下的年紀是不襯的。

店鋪的主人很熱情的接待了她，而後換了身衣裳出來。她抱著小灰灰找個人來問，此處到青丘怎麽走，要多遠。

那人抓了抓頭，思考了半天，才道沒有聽過青丘。

四九不死心，又找人來問，可是都說不知道。最後，終於問道一個人，他說知道青丘怎麽走，如果步行，要幾個月。如果坐馬車起碼要一個月。

當然，騎馬是要更快一起，可是四九這樣的哪裏騎的了馬。

聞言，四九垂眸思忖起來。

自己此番受了這麽大的委屈，自己怎麽也不甘心，她想著，務必要同師傅說一說。

自己尚且還不知道有幾日活頭，但總不能浪費了。遂，她想著，一定要回青丘，不論生死。

而後，她雇了個馬車，請了個兩個車夫。一路朝著青丘的方向疾馳。

一路不眠不休，四九吃住全在車上，中途換了好幾匹馬。終於，第十日的時候到了青丘的邊界。那時的她已經奄奄一息，也不知是什麽支撐著她。

那兩個車夫望著她也於心不忍。

青丘山中相傳有仙也有妖，兩個車夫是說什麽也不敢進去的，四九付了銀子便叫他們將自己扶下車，然後將馬車給他們駛走。

小灰灰似乎知道她的大限將至，遂十分乖巧的在她的腳邊。

她慢慢的拄著一根拐杖往山腳便的客棧走去，她知道，憑自己現在的體力是根本無法走到青丘山中。也上不狐山的。

她走的很慢，店中的小二見她過來，便迎上前去。

四九小心翼翼的將懷中的幾封信遞到那小二的手中。叫他務必交給青丘的玄澈上仙。那幾封信都是這十多天的途中，在客棧歇腳時，她借來筆墨寫好的。有寫給師傅的，有寫個狐王，寫給狐王後的，寫給錦葉的。

這店開在這處，往來的是些什麽人，她都了然。

就算店家進不了狐仙。師傅到不了這處，山上的弟子總會來的吧。

一日不來，一月會來吧。一月來不了。某年會來吧。

“這.......這不大好辦啊。我們店與那玄澈上仙並無往來啊！”

見小二面露難色，四九將懷中餘下的銀票一把塞入了他的手中。

因體力實在不支，她說起話來都很困難，

“這些銀票都給你，我......我是他徒兒，若你能將信送到，我想玄澈上仙......玄澈上仙他不會薄待你的。”

自己被那戚夫人害死的，這個她要讓師傅知道。

那小二得了大把的銀票，又聽她這樣說。便道“我盡力而為。”

四九點點頭。

那小二打量她一番，問她。“那麽你......風塵仆仆的，要住店嗎？”

四九虛弱的朝著他擺了擺手。道：“不必了。”

說罷，轉身拄著拐杖就山谷的一邊走。

小灰灰緊緊的跟在她身後，到了一片泉水潺潺，芳草青青的地方。

她終於支撐不住，倒在了那一邊草地上。

她眨巴眨巴眼睛，雲在明媚蔚藍的天空漂浮著，周圍花香湧動。一切這麽美好。

小灰灰跳到她的身旁，用腦袋觸碰了一下她的胳膊，眸中滿是關切。

此刻，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。

她在心中對著小灰灰說：“你走吧，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去吧，我要死了，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將你鎖在籠子裏了。”

小灰灰似乎聽到了她心中的話，吸了吸鼻子，眼眶越發的紅紅的。

“你不要死啊。起來啊！”

四九暗暗吃了一驚，小灰灰居然會說話。但是轉而想想，自己一定是要死了，都出現幻覺了。兔子也會說話了。

她笑笑了。

小灰灰又道：“其實我一直會說話，只是你一直太快，未曾停下腳步聽我說話。”

四九眨巴眨巴眼睛，滿眼的驚奇。

小灰灰吸了吸鼻子，仰起腦袋，傲嬌的望著她，又道：“起來啊，摘靈芝給我吃，我要吃靈芝。”

四九勾了勾嘴角，在心裏說。

“摘不了了，你自己去摘吧。註意安全啊，遇到兇猛的動物你要註意躲避啊。你胖了不少，確實要減肥了，否則遇到兇猛的動物躲不掉啊。”

“你才胖呢！”

“．．．．．．”

“說話啊！我要吃靈芝啊！蠢狐貍！靈芝啊！．．．．．．”

“我．．．．．．好累。”

在心中說完，就閉上了雙眼。她好累，全身漸漸放松開來，腦袋中也是軟綿綿的。眼皮好重，越來越睜不開，自己好像要飄去很遙遠的地方。

“餵！蠢狐貍！狐貍！你不要睡啊！醒一醒啊!．．．．．．．”

“狐貍，我不吃靈芝了，你醒一醒。”

“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了，你看看我，，不要睡啊！”

．．．．．．

小灰灰的聲音漸漸在耳畔變的弱不可聞。

小灰灰的驚恐的發現她的身體正發生著從驚人的變化，毛茸茸的耳朵率先從她的頭頂長出來，接著，手背上出現灰色的毛，身形漸漸縮小，最後變回了原形，因飽受毒藥的折磨，她的原形骨瘦如柴，望著膽顫心驚。

小灰灰簡直不敢相信。

狐貍，她就這麽死了嗎？

它圍著她又蹦又叫，她確是絲毫沒有反應。

場景有些淒慘，此時一陣風過，大片的發黃的樹葉繽紛落下，在這個季節，就像四九的生命雕零著。

小灰灰意識到四九已經沒了呼吸心跳，停止了叫喚，它守在她的身旁。

直至夜幕降臨，它準備離去時，天上劃過一道玄紫的身影。

它愕然回首，確見一個一襲黑衣的男子疾步朝著四九走去。因逆著光，它看不清他的面容，但是聲音似曾相識。

他跪倒在四九已經僵硬的身體面前，雙手顫抖著，他喚她

“四九。”聲音因包涵太多的感情，微微有些沙啞。

是嫪清。

小灰灰望著他用顫抖著手探了探四九鼻息，然後，巨大身形一震。

“對不起！對不起，我來遲了。”

聲音哽咽，帶著深深的自責。小灰灰聽著，心裏也很難過。

但瞧瞧四九，沒有一絲反應，全身僵硬，透著絲絲冰涼的氣息。

他將四九抱起，招來一片雲彩，然後他抱著上了雲就很快的飛走了。

小灰灰望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天際，才收回視線，低著頭，過了片刻才發覺有哪裏不對勁。

臥槽！小灰灰忍不住咒罵起來，望著他們離去的地方跑了幾步，歇斯底裏的吶喊到：“餵！你們把我忘記啦！我還沒走啊？！”

嫪清抱著四九駕著雲率先去找那藥仙，希望他能救回四九。但藥仙看了一眼四九，便道，“她中了彈指容顏老的毒。現已毒發身亡，我也無力回天了。”

嫪清不死心。

說道“這天下還有你無力回天的事嗎？只要能救她一命，你說什麽我都依你！”

藥仙聞言似乎有些動搖，但是思量一番，他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。道：“就算勉強救她醒來，也只是治標不治本，她體內的毒根本無法醫治。這世間，不論是道行再深的仙人，一旦中了那彈指容顏老的毒，無不是迅速衰老死去。你看看她這樣子，原本該是花容月貌的樣子，如今確老成這副樣子。你就算救回她，她恐怕會更痛苦的。”

嫪清嘴角顫抖著，擡手撫了撫四九已經冰冷僵硬的腦袋。

“那．．．．．．那這世間，確是無藥可解了嗎？”

藥仙皺眉，撫了撫已經花白的胡須，默了片刻，說道：“這世間，唯有玄羽花可以解她的毒。可是，在神農滅世之後，這世間再無玄羽花了，否則之前一些中毒的仙人是不會死的。”

玄羽花麽？

他垂眸思忖起來，旁人都道這世間都無玄羽花，但是他知道，這世間其實還是尚且還存著一株的。

隨即，他擡眸同藥仙說道：“她交由你照顧，我去去就來。”

說罷，還不待藥仙反應他就已經化成一道玄紫的光，我消失不見了。

出了藥仙的府邸，嫪清便就朝著冥界的方向一路禦風疾馳。途中，腦海中的畫面紛飛。

血流成河，屍骸遍野的戰場上，為了救自己，而身受重傷，傷及五臟六腑，已經無力回天，奄奄一息的拭諭躺在自己的懷中，他緊緊握著自己的手，艱難的聽他說：“嫪......嫪清，我.......我妹妹的心願便是嫁與你，我......我走後，你一定要答應我，娶了她。然後，替我......替我好好的照顧她.......一輩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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